风格简约，传统又不失时尚，在刚刚结束的北京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各国领导人身穿的特色中式服装瞬间点亮全场。这批“新中装”的设计、制作可谓煞费苦心，其设计方案从全国380多套方案中遴选，经过三轮评选，最后综合四套方案而成。很多人都知道，“新中装”的面料出自苏州吴江的一家丝绸企业，太太团的服装绣花部分则是30名苏州绣娘赴北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连续工作近一个月才得以完成。
　　昨天，商报记者独家专访了新中装苏绣团队的负责人、光福绣娘府向红。

　　

 

　　渊源

　　刺绣部分“非你不可”

　　记者见到府向红时，她刚刚从北京回来，仅仅休息了两天，就带着手下的十几名绣娘开工了。“出去一个多月，工作室完全关掉，有很多活都耽搁了，得抓紧赶出来。”府向红告诉记者，去北京时她把工作室里的工具全带了过去，人虽然回来了，东西还在路上，为了赶工，她特意到别人那里借了一些工具。
　　今年48岁的府向红，出生在工艺之乡光福的窑上村，村里几乎家家户户的女子都会刺绣。8岁那年，府向红就跟着婶婶、阿姨学“拿针”，开始了自己的绣娘生涯。如今，府向红的缤纷刺绣工艺工作室藏在光福镇上一座临街的小楼房里，进口是一个窄窄的门，没有挂招牌，没有人领着根本找不到。工作室里有十多位绣工，都是原来窑上村的村民。
　　对于能有机缘参与“新中装”的制作，府向红觉得自己十分幸运。这次“新中装”的制作有500多家服装公司参与竞标，最终北京的一家专做高级定制的服装公司脱颖而出。而这家公司与府向红的工作室已经合作多年，威廉王子大婚时的婚服、国内外多位明星的礼服，都是这家公司承制，而上面的绣花部分，都是出自府向红和她的绣娘团队之手。
　　多年的合作，对方对府向红的手艺十分信任，中标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她。可是，府向红开始并不是特别想接，因为她的工作室制作的精品苏绣，一般一件成品要耗费一个绣娘一两个月的时间，工作量相当大。这次承接“新中装”的刺绣工作，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她觉得人手不足，很难完成，但对方坚持，“这个事情非你不可!”

　　难题

　　不怕苦累怕绣娘想家

　　既然接了这个活，府向红自然要全力以赴。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人手的问题。
　　府向红的工作室只有十多位绣娘，时间短、任务重，她必须临时再召集一些绣娘。这自然落在了她所熟悉的窑上村，村里会做刺绣的她几乎都认识，也很清楚每一个人的针上功夫。“这些绣娘年纪都不小了，很多人从没有离开家那么久，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去。”因为需要保密，府向红不可能对绣娘们明说这次到底接的是什么样的单子，做出来的衣服会在什么场合亮相，只能一家家登门劝说，花了一个多星期，才把这个平均年龄超过40岁的团队组建起来。
　　10月6日凌晨，府向红和30名光福绣娘坐上大巴，颠簸了18个小时抵达北京。简短的欢迎会后，府向红的团队就开工了，30位绣娘用精细的蚕丝线一针一线地刺绣出精美的图纹，府向红则全程负责技术指导和跟设计师沟通。为了赶时间，绣娘们每天早上7点就开工，一直要工作到晚上10点才能回去休息，以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最后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所有“新中装”的苏绣制作。除了府向红本人，所有绣娘都是最后从电视上才了解到自己做的衣服就是“新中装”。
　　“技术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想家。”府向红告诉记者，到了北京后，对方给了他们很高的生活待遇，住在星级酒店，每天的伙食标准也很高，还抽出一天带她们游览北京的名胜古迹。可是半个月后，一些绣娘开始想家了，“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好。”有些绣娘的家里人也开始着急起来，纷纷打电话来问：“到底做的是什么事情？什么时候能回家？”有时候，绣娘的电话打不通，就直接打到府向红的手机上。“要保密，不能明说在做什么，我只能回答说在绣花，结束了就回去。”府向红说，那一段时间，任务的压力和家乡人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故事

　　最后关头为一件衣服改工

　　另外一个给绣娘们带来困扰的，就是衣服的尺寸问题。“这种订制设计的衣服，根本不会有实际的试穿，而且在第一批样衣制作出来前，我们也根本拿不到尺寸。只有一个办法，靠设计师目测来设计样衣。”府向红解释说，尺寸对衣服的绣花影响很大，比如同样一个牡丹花图案，身材丰满的人穿，花就要绣得略微大一些，身材瘦小的人穿，花就要绣小一点。设计师用目测来预估尺寸，肯定会有误差，因为是“隔空”设计定制出来，这个环节非常考验服装设计师和绣娘的经验。
　　为了使误差最小化，府向红与设计师们一起研究大量资料，包括查看领导人及其夫人的视频和图片资料，以及她们的身材、形象、气质、喜好禁忌等，最后凭眼力和经验进行猜测。到了后期，会有部分领导人配偶的服装尺寸传递给设计师，但由于测量方式的差异，府向红认为这些数据亦没有绝对可参考性。“我们的目测、猜测加上一些可获得的信息，最终综合起来，误差可以降到最低。”
　　衣服全部制作完成后，府向红先让20多位绣娘回到苏州，自己与另外7名绣娘则留在北京，以备临时需要改工。“只有一件返工，是一位领导人夫人的衣服，袖口尺寸要加大一点，绣花部分也要随之调整。”虽然看起来是个小工程，但是会务工作组要求4个小时就必须把衣服改好。袖口改好后，府向红和7位绣娘立即行动起来，决定在袖口多出的部分再绣上两片水仙花的叶子，看起来十分自然。

　　困惑

　　小镇“凤凰”该何去何从

　　11月10日晚，APEC领导人在“水立方”身着中式服装拍摄了一张具有浓郁中国特色的“全家福”照片。“新中装”正式在全世界面前亮相。
　　“接到任务时，我也只是有些兴奋，只有看到电视那一刻，才发现我们绣的花样穿在那么多国家领导人身上是多么气派。”坐在电视机前的府向红感慨万分，把苏州传统的刺绣用在现代服装上，还是在如此重大的国际场合，确实是展示苏绣的一个绝佳方式。
　　做了几十年刺绣的府向红，一直坚持刺绣最本真的功用——衣服的一个部分。也是凭着对刺绣的热爱和钻研，她放弃了那种大量粗制的订单，与很多高级定制服装公司合作，只做精品服饰刺绣。她的工作室里，各式颜色的蚕丝线在绣娘手中有了新的生命，描绣出不同的图案来。即使藏于古老的小镇，整个工作室也在安静中散发出古老工艺的神秘与迷人。
　　本来以为自己以后就做做刺绣，帮女儿带带孩子，过平淡的生活。但是府向红的朋友们知道后，都说“小镇飞出了金凤凰”，这么好的机会别人一辈子也碰不上。工作室该何去何从，人到中年的府向红开始困惑了，但是弘扬苏绣传统技艺的想法，在她的心里早已生根发芽。（张鹏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