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前的一个夏天,苏州的几个有志青年范烟桥、赵眠云、郑逸梅等相聚在阊门外的留园,品茶聊天议事。似乎很平常的一次文人小聚,结果呢?成立了一家日后颇有影响的文学社团——星社。结社之初有八九人,都是苏沪文坛的知名小说家、书画家,后经常小聚集会,队伍也逐渐壮大,苏州、无锡、上海,都留下了他们活动的身影。
社团出版报刊、文集多种,如《星报》、《星光》、《星海宿》、《罗星集》等。
笔者有幸目睹朋友淘来的一本民国小册子,正是《星光》下集,范烟桥、赵眠云主编,小32开本,约108页,民国十二年(1923年)癸亥之夏出版。
泛黄的纸张,破损的书页,还露出装订线头,毕竟已经存世了近百年。即使残留着当年主人的信笔涂抹和有了年头的裂纹,依旧是让人心存珍念,而需小心翻阅的。
封面是摄于西湖三潭印月的“卐”字亭畔之赵眠云。图中赵先生着长袍戴礼帽,一副标准民国男士的时尚打扮,端坐于杭州西湖岸边。
封二为邓钝铁书法一幅,并注明润格刊后。
这本《星光》主要包括十余篇小说、散文、评论、杂记和九首诗词,分别是:江红蕉《懦人》、贡少芹《我是谁》、吴双热《诗圆记》、范佩萸《讲假》、徐枕亚《钻石情》、周瘦鹃《我想苏州》、许指严《机工语》、顾明道《循环》、范菊高《编辑者》、程瞻庐《一天星斗焕文章》、郑逸梅《一箭双雕》、蒋吟秋《女儿貌》等。
首页为当时“社会小说之第一名家”李涵秋先生的遗像遗墨,因李著《情天孽海》长篇曾刊于赵眠云编辑的休闲月刊,月刊停后未完的小说拟在《星光》续刊,但书未排印李却离世,所以特在《星光》 开篇刊出李先生的遗像和其写给赵眠云先生的手札遗墨,以表纪念。
正文第一篇为《懦人》,作者简介为范烟桥亲撰:“吴门江红蕉,为小说界之红客。编辑小申报及家庭杂志,颇有声誉。其为小说写儿女之情细腻熨帖,如画中宋元小品也。撰《懦人》成媵以书。谓以二十分钟成之急就三千,犹复力透纸背,询能手也。”小说讲述了女主人公李婉芬与男人沈仲余及另一女子赵佩玉之间发生的离奇故事。
每文作者皆附简介与照片。
作者有的是编辑作介绍:比如范烟桥记江红蕉、范佩萸、范菊高,何海鸣简介贡少芹,赵眠云推介李涵秋、徐枕亚、郑逸梅,也有自我介绍如吴双热、程瞻庐、蒋吟秋等。
每位作者的文章皆以小五角星缀作花边四周框起作装饰,排版设计颇为特别。
书的页码也很有意思,不是从头到尾整本书编辑页码,而是每人一篇单独编码,最短的1页,最长的11页。
此书重点介绍了周瘦鹃,文字达2页之多:“今社会爱读小说者殆无不知有青年小说家周瘦鹃氏也。”而周的文章《我想苏州》并不长,仅3页半而已,但写的都是他心底最牵记的苏州美景与美食。文中用了大量的排比句来加重语气表现他的思乡心切,又很诙谐活泼。比如“我想苏州我总要想到留园荷花池里许多美丽的鱼,我曾把许多饼和桃花瓣儿抛在水面上看那些鱼抢着衔去。如今这池里的鱼可又多了几条?我倒在这里暗祝他们多福多寿多男子呢。我想苏州我总要想到西园中的大癞头鼋,据说有台面那么大。我曾和凤君在池边立了一点多钟,脚立酸了仍不见他上来,真上了那癞头鼋的大当。”“我想苏州我总要想到观前街的松脆糕、桂圆糖又甜又香,上海竟买不到,就是粽子糖也不错。”“我想苏州我总要想到西施妆台和真娘墓,想伊们生时到底有多么美丽,不要是歪嘴拐脚大麻子,全是当时的史家和诗人们编着诳话在那里骗我们啊……”苏州的好,苏州的美在作家的笔下真是具体而生动。紧排其后是柳亚子的词《磨剑室夜话》。
间杂在各篇文章中的是当时知名书画家的润格润例。
如沈立之画例,介绍他是一位将军,不好武而隐于画,为郑大鹤入室弟子,师出名门,深得沈石田四王之法,赞为汤雨生之后求画众多的一位将军画家。
而此评介者大有来头,竟是大名鼎鼎的康有为。
《星光》宣传意识很强,有书画代收预订代理广告。有自我推销的星社启示:“星社第一次的出版物是‘星’报,发行二十五期誉满大江南北。执笔者如包天笑、赵苕狂、胡寄尘、张枕绿、顾明道诸先生均常有著作刊载,为苏州社会周刊中之最有价值之小报。现尚余存全份五十份,函购邮票三十五分,原班寄奉。来函无须挂号。”
而这份广而告之简直让人忍俊不禁:“诸君!你们要印什么东西,最好请到敝公司来。因为敝公司的印刷机器,是非常完备的;所用的人才,都是上上等的;并且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才力,去研究考虑,所以印出来的东西,都是异常精美的了。诸君!看见了别家印刷所的广告么?他总是长篇累牍的大吹法螺,说他印的东西如何好法,等到印出来,却是不过尔尔,没有什么精良之处。敝公司却大不为然,不拿心思去做广告,却实心实力去研究印件,不欢喜空说空话的。诸君如其不信,只要看了这部书,就晓得了啊!”原来是这部集子的印刷商文新印刷公司的一个广告,该公司的地址是在苏州阊门内东中市二十二号,电话八九一。这么说来星社的出版物在当时可能是属于精美的印刷品了。
“卧龙先生很有摘星的本领。他把一颗颗光明灿烂的星都搜罗在《星光》里面,这本《星光》 也可唤作星宿海。……袁伯崇是土星,江红蕉是水星,徐卓呆是木星。范烟桥多厉害又是水星又是火星又是土星又是木星,配着他的名字又是金星,金木水火土五星被他一把抓了……话说卧龙先生一觉醒来撑开倦眼看时众星炯炯,都在这本书上面一闪一闪的霎眼睛,这便叫做‘一天星斗焕文章’。”
程瞻庐的这篇短文,很好地注解了《星光》的群星璀璨。
《星光》每集定价实洋二角,不折不扣。苏州胥门枣市星社自办发行:总经售为上海四马路中红屋世界书局,分售处还挺多,分别是北京、天津、汉口、奉天、广州、长沙等地的世界书局及本外埠各大书局。
封三印着:本书版权所有,不准翻印袭冒。版权意识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