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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放:柯继承:此生原为读书来
【发布日期:2011/1/30】【作者: 刘放(记者) 】【来源: 姑苏晚报“晚报会客厅” 】【阅读次数:1703】【字体 】【打印 关闭窗口

    人生就是一部书,社会生活是部无字天书,山水是“大块文章”,当然也是书,上网也是读书,当然纸质的书,还是我最爱。此生原为读书来,好像带有一种使命感,其实只是比喻或自励而已。写作只是读书、读人生、读社会的一部分。

挑战当然辛苦,但也未尝不是一种快乐


      晚报会客厅欢迎柯先生来我们会客厅做客。人家说“庾信文章老更成”,其实将“庾信”改成“继承”也是可以的。你在退休之后,文章和书更多了,请先向家乡的父老做一个自我汇报吧。
      柯继承:谢谢!我退休后,我的确更忙了。我常对人说:“退休后进入人生第二春。这第二春并不比第一春差,把握得好,它比第一春或许更有趣味,更有成就。 ”这几年的工作一是应市政府方志办之聘,搜集与整理资料,撰写《苏州老街志》,二是应寒山寺文化研究院之聘,参与相关寒山寺文化的研究工作。 2010年9月开始,着手撰写的书有三部,一部是与其他两位作者合著,关于运河名城的。另两部是独立撰写,都是关于苏州桃花坞的。“文章老更成”实在不敢当,相反的,需要更多的还是要学习,开拓视野,寻找符合“网络时代”读者审美取向和价值诉求的新方法、新手段和新的文学语言。
      晚报会客厅手头几部书在同时进行,你是怎样“双手弹钢琴”的?两部书你更倾心的是哪部?写作中,一定是有不少外人想象不到的艰辛和快乐的吧?
      柯继承:两部关于桃花坞的书,一部为“概述性”的,力求通俗、活泼,讲沿革,讲历史事件,讲桃花坞曾经拥有的园林、庙宇、街巷的变迁以及附丽于它的民居特色、居民生活等;另一部着重“文史”,披露一些鲜为人知的历史之谜以及有关桃花坞的诗词美文,文笔偏重于典雅,考证也要求广博精要。前者目前已在紧张撰写中,力求春节前完稿,后者还在修改提纲,但资料大都在撰写前者时分类留下。至于关于“运河”的一部,我主写“文化”一章。三本书要求不一样,倒也不冲突。几部书稿我都倾心,按理说,我更喜欢“文史”类的,有考证、有新发现,更常会有成就感。但“概述性”的,挑战更大,因为书是尽量提供给更多读者,其中年轻人、新苏州人会占大多数,我就像个讲故事的,既要吸引得住读者,又要把桃花坞讲透。通俗、活泼这四个字对我挑战很大,你也知道,我以前主要把精力放在“古典文学”研究上,如今,无论是兴趣还是使用的文学语言,要尽量改为通俗、活泼,需要花很大功夫,有时甚至是颠覆性的,是挑战,当然辛苦,但这个过程,未尝不是一种快乐。


“小巷文学”至今为止,一直是苏州文学的特色


      晚报会客厅苏州的街巷是很有文化内涵的,陆文夫先生的成名作就叫 《小巷深处》,后来的一系列作品,譬如 《小贩世家》、《围墙》、《清高》、《井》、《故事法》,还有代表作 《美食家》,好像也大多与苏州的小巷有关,甚至有评论家就将陆先生的作品称为“小巷文学 ”,所以,小巷之于陆先生,之于苏州文学,几如鱼与水、瓜与秧,你在写作中的感触一定更深吧?
      柯继承:你讲得太对了,陆文夫也好,范小青也好,他们的小说大多与苏州的小巷相关,写散文的,更离不开具有水乡特征的苏州街巷,苏州园林。“小巷文学”至今为止,一直是苏州文学的特色,也是优点。实际上,我们不必机械地拘泥于“小巷”这个名字,城市的一切都通过街巷,通过活动、居住在街巷的人们而生发,喜乐哀怒,兴衰存亡,离不开街巷这个载体。家庭是细胞,街巷就是血管,一叶一世界,一花一世界,城市的街巷就是叶,就是花。记得鲁迅先生说过这样意思的话:真的大规模的战争场面,一支小小的笔是很难正面状写的,作家们往往是通过某个局部、某个细节来反映大场面、大事件。苏州的特征是精细、典雅,苏州人追求的民生是淡定、悠闲,尽管现在时代节奏加快,社会心理有些浮躁,但苏州小巷小街里,那种沉着、悠闲,“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元素,处处可以感受到。这几年苏州的发展很快,但“激情”与“理性”始终相辅相成,这就是“科学发展”吧?你说苏州是中国的后花园也好,你说苏州是“双面绣”也好,实际上跨越发展的苏州从来没有丢失它固有的吴地文化特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温水软的苏州似乎少有“排山倒海”、“金戈铁马”的大事件、大场面,但并不妨碍社会生活的大步前进,相反的,不知不觉中,苏州反而跑在诸多城市前面,用苏州话说是“闷声大发财”,而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因此,小巷文学顾名思义好像要逊于“都市文学”、“大漠文学”,但实质上,它恰恰是植根于苏州、紧贴于苏州,实实在在地反映苏州、服务苏州,“小巷”之谓,只是比喻,我是相信“叶叶花卉,无非般若,片片花香,皆是妙谛”的,细节上的精致,成就了大局的成功。


“桃花坞中有学问”


      晚报会客厅桃花坞很有名,不但有木刻年画,更还有大名鼎鼎的唐伯虎。近现代,又有钱钟书等大家,他的中学时代,就是在我们桃花坞度过的,桃花坞可是大有写头的啊。
      柯继承:说到桃花坞,我有太多的话要说。我出生在桃花坞,中小学读书在桃花坞,生活在桃花坞,1994年才搬出桃花坞,搬出桃花坞后,父母还住在桃花坞老家,所以实际上,我与弟妹还常去桃花坞。几年前,父、母先后亡故,但老屋还在,一年之中,也还要去老屋几次,做做节,整理整理,打扫打扫。因此我可算得上是“老桃坞”了。有人说我是桃花坞地区的“专家”,这话对也不对。说不对,因为我并没有研究居民住宅、居民市井生活的专门业务或技术,一点也不专。说它对,是因为我不仅一直生活在桃花坞,而且很早——至少在1967年前后就注意对桃花坞的历史、人物相关资料的收集。那时,我刚认识王乘六先生。王先生是章太炎先生的弟子,章太炎在苏州办国学讲习会时,王作为章门弟子,还参与开办活动。王住在桃花坞(先后住沈家弄、桃花桥弄),解放前既在上海几家大学执教,又在桃坞中学(市四中前身)兼职,解放初期,留在四中教书,几年后调回到上海师范学院中文系任教,直至“文化大革命”,被造反派“勒令”退休回到桃花坞家中。这时我反正已没书可读,就经常去王先生家,有一次听他与几位朋友谈起“桃坞中学”旧时故事,谈到有一位曾在桃坞中学教书过的青年教师,解放前夕离开大陆,后来在美国继续进修,拿到了博士学位,而博士论文内容竟然就是研究苏州桃花坞的,这令我非常惊讶,就是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苏州桃花坞,居然在美国被人关注了,而且成了博士的研究对象。“桃花坞中有学问”,这给我的刺激实在太大了。从此以后,我非常注意桃花坞的相关人、事、物,那还是“文革”初期,“破四旧”捣毁了桃花坞许多带有文化意象的建筑物,但一些深宅大院还在,街巷河流等基本布局未变,居民中“老桃坞”还在,还能时不时听到相关的故事与传说。
      桃花坞地区(现习称片区)曾是苏州城内最宜人居的宝地。南部是热闹的市肆,属阊门繁华地盘;中部多大户宅园,北部是“城市山林”、“小桥流水”。自汉代开发庄园式园林以来,特别是唐宋以来,一直是苏州城高档住宅区和“后花园”。苏州人每每以出生在桃花坞或在桃花坞有住宅为荣。由于种种原因,近百年来,桃花坞日趋衰落。
      晚报会客厅一说桃花坞,别人就插不上嘴了,可见你的感性理性材料的确是太多了。
      柯继承:是的是的,桃花坞“故事”多,太多了。从历史上讲,许多历史名人都与桃花坞有关,苏轼、章楶、范成大、文天祥、郑思肖、张士诚、高启、唐伯虎、祝枝山、陆润庠、曹沧州、俞樾、谢家福、费树蔚等,都在桃花坞留下了踪迹。我大致作统计,以园林计,桃花坞在苏州园林史上叫得响的园林有孙园、五亩园(梅园)、桃花坞别墅(章园)、范村、六如别业(含桃花庵)、苏家园、密庵旧筑、绣谷园、五峰园、朴园等。著名的寺庙有泰伯庙、承天寺、文山寺、北寺(报恩寺)、崇祯宫、神仙庙等。桃花坞近代杰出人物更多,即以桃坞中学培养的学生为例,杰出人材就有好几十位,其中严家淦、钟敬文、钱钟书等都是有国际影响的人物。桃花坞近代名宅大户也多,两个最新的例子(这是1995年版《苏州市志》上都未收入的):一个就是文山寺旁的花萼里吴宅(蜗园),一个就是西街38号的“余宅花园”。

“此生原为读书来”


      晚报会客厅除了桃花坞,其实你平时的文章中,写你与书画家关系的,也特别多,你除了文字,还兼书画吗?
      柯继承:我不是书画家,但我喜欢书画,兄弟还是画家。说起来,也很有意思。我父亲早先(20世纪30年代)在上海法租界也是搞新闻的,那时,东三省已被日本占领,我父亲有一篇文章,讽刺了日本(好像与“皇帝的新衣”事件有关),一些日本浪人就上门寻衅,而事先支持和鼓励他的见事情闹大了,竟然甩手不管了。父亲一气之下,来到苏州,改行做生意了。我一岁生日的那天,家里搞“抓周”,我撸了一把笔,父亲很生气,后来对我们管得很紧,决不让我们学文科,因为“文科”接近政治,容易“闯祸”,后来连画图都不许我学,我兄弟学画图,早先也偷偷学的,后来才公开。我虽不搞书画,但与书画家很有缘,年长的如已过世的瓦翁、崔护,还有健在的张继馨、王锡麒等,年轻一点,与我在同一年龄阶段的如潘振元、朱大霖、张士东等,私交都很好。什么话都能讲,什么玩笑都能开,都敢开,没有隔阂,时间长了,也就懂一点,或许“艺术都是相通”的吧。此外,在为一些风景名胜“装饰”时,我们还多有合作。题词、撰联、书联、作画,都需互相配合。书画家的一些活动,我也常常参加,我成了“书画界”的编外人员。
      晚报会客厅除了写书、做文章外,你还有其他爱好吗?你的名片上有“此生原为读书来”,这与你专心写作不是有点矛盾吗?
      柯继承:首先,个人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爱好,爱旅游,爱读书,爱写文章,其实是一码事。孔子说:“行有余力,则以学文”,退休了,什么都不缺,抓紧做自己喜欢的事——读书。这读书,不要作狭隘义看,人生就是一部书,社会生活是部无字天书,山水是“大块文章”,当然也是书,上网也是读书,当然纸质的书,还是我最爱。此生原为读书来,好像带有一种使命感,其实只是比喻或自励而已。写作只是读书、读人生、读社会的一部分。但我不做书呆子。读书要辨味,偶有所思所得,便写下来,与朋友切磋,供大家参考。抬得高一点讲,是研究文化,尤其是研究吴地文化,作些探讨,为建设和谐社会尽其所长;讲得平凡点,也是一种享受,生活的享受,文化的享受。奉献与索取都是双向互动的。苏州有这么好的文化氛围,不懂得利用和享受,就太可惜了。“书到用时为恨少”,我有深切的感受,现在做的是“补读平生未看书”,是必要,也是责任,更是一种福气。

 

柯继承小传
   

      1947年3月生于苏州市。中国民主同盟盟员,大学中文学历,先后师承上海师院中文系王乘六教授、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杨柳研究员,主修中国古代文学、中国文化史、唐宋史学及明清苏州文化。现为中国未来研究院研究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李商隐研究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苏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顾问。最近,又经苏州市文联推荐,被聘为苏州市吴文化传承与实践中心顾问。
      1978年后,在《人民日报》等省级以上报刊发表各种作品至今约千余篇。并参与《李白诗歌赏析集》、《唐诗赏析辞典补编》、《中外名诗赏析大典》及《苏州市志》、《苏州邮电志》(主笔)、《苏州楹联集成》的撰写、编辑工作。主要著述有《苏州园林趣谈》、《苏州的经济文化》(日文版)、《艺圃》、《室内绿化艺术》、《苏州穹窿山》等。

(原载《姑苏晚报》2011年1月30日第23版“晚报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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