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婆鸡”不是家禽,而是一种粗笨的陶壶,农家用来盛茶水,因其色土黄如酱,体积大如老母鸡而得此土称。用“黄老婆鸡”饮水,当然不像坐在现代都市的冠名“语茶”、“茶人”之类的茶坊里饮茶那样地悠闲优雅;更与“品茗”、“茶艺”和“茶道”之类的词汇绝缘;它是为耐大劳、出大力、流大汗的农人劳作中作牛饮而备。有时候我也傻想:当年蒲松龄先生坐在村口路旁,请过路人歇歇脚,喝碗茶,讲个故事,以收集《聊斋志异》的素材;那年代没有热水瓶,饮水器更是梦里也想不到的东西;然而又总要用茶壶,但想必不会是一个只能倒出两碗茶来的小小瓷茶壶,那连蒲老先生自己喝也不够。那么,除了“黄老婆鸡”,他还能用什么来盛茶水。据此推论,孕育《聊斋志异》这部奇书,“黄老婆鸡”也功不可没呢。
我用过“黄老婆鸡”,是在吴江插队的日子里。通常,在大田里干活不须带茶水,夏季,特别是在“双抢”时节,干活时出汗太多,便会有人用集体的柴禾烧上两桶茶水,送到田头让大家解渴。这时,没有“黄老婆鸡”不要紧。若逢男劳力驾船外出,要带上行灶、木柴,“黄老婆鸡”也非带不可。一只行灶,先是烧开水,用碗舀进“黄老婆鸡”里,“旗枪”、“炒青”是喝不起的,茶梗茶末足矣,满满地冲上一大壶,放在船艄平几上;然后再烧饭、炒菜。木船摇摇晃晃地行进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黄老婆鸡”却稳稳地坐在船艄上,连里面的茶水都不晃动,奇哉。
……
有一次,我在一家茶馆里看到墙上挂着一件蓑衣和一顶笠帽,那是当作“野趣”而点缀装饰的,看来看去,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想起来了――那蓑衣、笠帽下面还缺一只做工拙朴的小木桌,桌上放一只“黄老婆鸡”。但再一想,现在上哪去买“黄老婆鸡”呢?那天正好路过一家陶瓷店去,进去找找,店里根本看不到“黄老婆鸡”的踪影,问店主,答曰: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儿。 现在大家都用饮水器了,我当然也不例外,纯净水甘甜可口,饮水器用起来又方便,但,不知怎的,有时候怪想“黄老婆鸡”这个“老朋友”的 。 |